“烟”云往事从插队务农说起
[ 2021-9-29 17:19:00 | By: fzlyfxmlcm1020 ]
 

“烟”云往事从插队务农说起
乐一屋


    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认识香烟这玩意儿,但是我还是记得上小学二年级(1961年)时,已经开始和同学们在下课期间乐此不彼地玩折叠三角状的香烟壳纸,就是将它放地上互相甩来甩去,只要把对手香烟纸片甩翻过来,就赢了这张香烟纸,收为己有。那时候我们男生课余时间常玩这个输赢游戏,所以同学们都想尽办法、各显神通地广为收集五花八门的香烟包装壳(即烟标),那时各地卷烟厂的香烟品牌五花八门,每款的香烟价格当然也贵俗不等,我们小时候常玩的三角折叠烟标纸分别有:
0.14元的勇士、0.18元的鹭江、0.22元的红霞、0.28元的水仙、0.30元的飞马、0.33元的海堤、0.40元的大前门等。那个年代号召自力更生,看不见进口烟,国产香烟最贵的当然是大中华牌香烟喽,一包多少钱,我们小屁孩不清楚,但只听说是特供烟,高干才有待遇享受的。五、六十年代物资供应紧张,啥用品都要凭票供应,飞马、大前门以上品牌的香烟当然很难买得到,必须糖烟酒公司的批条才有供应。那时不论得到什么牌子的烟标,只要收集到干净的烟盒,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喜欢闻一闻那残留在烟盒上的香味,烟味十分诱人。
    1969年2月我去了建瓯小松插队,分配在渔村路后生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当年秋天晚稻收割后,生产队里一户社员家里嫁女儿,请全队18户人家都上他家喝喜酒。我们8个知青作为一户,和社员一样只需带2元钱的红包贺礼前去凑热闹。新娘子的哥哥曹其瑞很高兴做了小舅子,他喜滋滋地手拿丰产牌香烟,一桌桌、一个个、一支支地给客人敬烟点火。我们队里除了那个女知青,7个男知青手上都不容推辞地接过一支丰产烟,记得丰产烟是1969年起福建农村常见的新牌烟,才9分钱一包。酒宴还没开席,男社员都在抽烟攀谈,我们或是拿在手里把玩,或送到鼻孔使劲闻一闻,虽然价格不足一角钱的低档烟,对于山区农民来说已经是很奢侈的了。
    酒席上我和同桌的两三个知青禁不住好奇和诱惑,不由自主把香烟叼在嘴边,要了火柴点上了。我小心翼翼地轻轻吸了一口,还是蛮有香烟味的嘛,但是没敢把烟吞进喉咙,只含在口腔里即刻就张嘴吐出烟雾,觉得好玩。接着又吸了一口,这下太用力抽,没来得及张口吐出,弥漫在嘴巴里的那股烟立刻把我呛咳,就不敢继续抽下去,但是又舍不得扔了,还夹在手上,然后看着那些老烟民们,那么怡然惬意地抽着,丰产烟满足了他们烟瘾。
    这是我第一次抽烟,刚够上服兵役的岁数,成年了。自从这次的喜宴酒桌上尝试了吸烟,我不再存有儿时对香烟的好奇和神秘猜想,也消除我了对吸烟的担心畏葸。刚下乡那年,在春耕、夏耘、秋收和冬种的日子里,我都坚持跟随社员们上山下田干农活,期间总是看到有抽烟的男社员不论老小,一晌午劳作中都歇停2次,只为了抽烟。女社员当然就没这个待遇了,还得低头弯腰继续干活。我们知青没有抽烟也不会抽烟,因此只能和妇女儿童一样不停地干活,徒有羡慕抽烟社员吞云吐雾在享受。随着各生产队知青互相走动串门后也了解到,全大队各村出工参加集体生产时都有这习惯,知青想要获得这个短暂的歇息,只有跟着抽烟,才能在繁重的劳作时放下农具,获得身心片刻轻松。于是,我把上山下乡离家插队前父母特意叮咛“在农村别学抽烟”的交待抛到九霄云外,跃跃欲试想抽烟了。下乡头一年的冬天,建瓯县农业学大寨高潮正轰轰烈烈,路后生产队为全力以赴完成公社、大队层层下达的种植冬小麦生产计划,12月初社员们就冒着严寒的霜冻大清早出工送肥下地、挥锄整畦、撒播麦种,我们知青刚学农活不够老道,只能和妇女及没上学的半大孩童们,被队长分配去挑和(huo)着草木灰的牛屎猪粪给麦地施放底肥。紧张忙碌的种麦劳动并不影响那些老烟瘾抽烟休息,许多男社员歇停下来,从腰间拔出烟杆就抽烟。看着我身旁的那个曾经在大队部当过通信员的鄢姓年青社员慢悠悠地卷着土烟,我就向他讨来一撮土烟丝和半张旧日历纸,无师自通地卷起纸烟,然后坦然同他们坐在地头抽烟,为自己捞到了休息机会,从这以后就开始了我的烟云往事。
那时知青日常生活非常艰苦,参加劳动所得的收入要等到年底生产队当年农作物收成结算后,扣除口粮和特别预(借)支款,分红所得只区区几十元钱,有的甚至倒欠生产队口粮款。知青平时大多是靠家里汇款才有零花钱,大部分人每个月手头紧巴巴的几张毛票,买邮票给家里写平安信才是第一重要,没有多余的钱买香烟,要抽烟就只能去蹭有抽烟社员带的土烟丝。
    我对他们腰间斜插的那管烟杆很感兴趣,抽烟人都要先挖一管笛子粗、尺把长的小竹根,然后在竹根头钻个指甲般大小的凹洞,再用粗铁丝放在碳火上烧红,打通各个竹根关节,就可以装上烟丝点火抽烟。接着再锯一截约莫2吋长的小竹管,削成烟丝筒,雕刻两个挂耳,弄根细绳穿吊起来系在烟杆中间,平时都斜插在腰间随身带,烟瘾来了就拔出来,往竹根头的凹洞里塞入一撮土烟丝,大拇指压实后点上火就吧嗒吧嗒抽上了。
    那年我刚开始抽烟,不会自制竹烟杆,只能用每天撕下的日历纸手卷土烟抽。一张日历纸对折可以撕成两小张(那时候农村常用的365页挂历每页就只有巴掌大),刚好可以卷两次。手工卷烟那是挺费功夫的,将烟丝摊在小纸上,左右手指配合,慢慢卷出头大尾小成喇叭状的卷烟来,然后伸出舌头,在烟纸封口边沿舔上口水搓卷好,再轻轻揉捻几下,这样卷烟才不会散开,当地人戏称喇叭烟。我后来卷喇叭烟越卷越好,烟友们都很佩服,我也颇为得意。不过,别的知青抽烟也玩出我不会的绝活。首先是深深地吸一口烟,含在口腔须臾,再从鼻腔缓缓吐出两缕青烟,犹似一双小青龙穿出山洞。有的更老练,会在他人面前吞云吐雾表演吐烟圈,我是甘拜下风的。传技者也不保留耐心做给我看,就是抽烟时大口地猛吸一下,然后抬头向上嘴里轻轻地有规律地吐出一圈又一圈的烟雾,有水平的更是吐出大烟圈套小烟圈,小烟圈钻大烟圈,花样表演吐烟雾。当然,农家的土烟抽不出这效果。要买好的香烟,卷烟纸也必须上乘,燃着的烟灰呈白色,夹在手指中,一大截烟灰许久都不落。总之,要好牌、名牌、贵的香烟,烟丝燃着均匀,吸进吐出,才能玩出五花八门。为了模仿这一手绝活,我那一阵子天天买烟、抽烟,腾云驾雾,学得不怎样,夹烟的食指和中指却熏成黄褐色,每次回福州探亲前都要使劲搓洗去掉痕迹,才敢回家,否则又要挨父母亲责怪“没学好”,我爸爸一辈子都不抽烟,我们家兄弟四个,只有我在外脱离父母的约束染指香烟。
    勤俭的山民多是抽自己种的烟叶,青黄不接了只好等赶墟时去买摆摊烟农的烟叶。记得我们插队那时建瓯小松当地的烟叶价格是根据烟叶成色、质量等级,每斤出售1.20元、1.50元和1.80元不等。每年九月,烟叶收成了,烟农就要趁着晴天抓紧摘收金黄的烟叶,一叶叶地铺晾在如单人床铺那么大的竹蓆上,让大太阳猛晒几天后就可以了。要抽烟前就拿二三张干烟叶卷起来,塞到床板枕头位与下面板凳中间一二天,压实后放在长板凳上,上面垫块硬竹片,脚掌用力踩在上面,右手横握柴刀柄、左手捏紧柴刀头,对着那扎实的小捆烟叶,一刀一刀慢慢地、细细地切下来,落在板凳上整团的土烟丝,用双手十指叉进去抖一抖,就做成了松散的土烟丝,社员们命名为“柴刀”牌香烟。十来岁起开始抽土烟的山村老烟民,就更讲究了,还在刚切下的土烟丝上喷几口高粱酒或薄荷之类香精,说是这样特殊调制的烟丝格外有味,抽起来特别带劲。
当然,我是不能长久地去蹭社员的烟丝,虽然只是土烟,那也是他们每天的当家烟,谁也没有义务天天给我提供土烟丝。正因为这样,我从蹭烟很快升级到买烟。我调大队耕山队继而畜牧场工作后,经常去大队部边上的供销社代销店,买丰产牌甚或鹭江牌香烟,出工和社员一起抽。手头偶尔宽余时,还会买包水仙牌香烟,我都是和生产队烟友们有福同享,不过,那可是抵得上3包丰产烟的价钱哦。后来,为了盼望能早日跳出农门,给渔村大队头头们有个表现好的印象,凡去大队部拿信、开会、办事,我就买好的香烟带在身上,瞅准机会很巴结地请大队支委们乃至大队长、支部书记他们抽,目的就是拉关系、结人缘,一旦上级有招工、上大学指标分配下来时,指望他们为我说好话,投我赞成票。当然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况且,别的知青也都这么做,他们买送的香烟可比我档次高更级了。记得有次大队开会,自己狠下心来买包0.33元的海堤牌带去,会前就悄悄来到大队党支部副书记兼知青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的办公室门口,犹豫了有一会儿,才轻轻推开房门,发现里面已经坐着另一知青,互相打过招呼后,我壮着胆子掏出海堤香烟递给副书记一支烟时,尴尬地发现他的右手早已夹有一支燃着的香烟,不过他还是客气地伸出左手接过我敬给的海堤烟,我瞥见到桌面上的那包香烟,他抽的可是0.40元的大前门哦,真让我大丢面子。那位先来的知青正悠哉地抽着大前门,显然他是比我有本钱、也更舍得下本钱来跑人际关系、上层关系,懂得寻找先机靠近大队、公社领导。我的窘迫样让我再也不能站边上,勉强搭讪两三句后赶紧离开副书记室。当知青时我不懂香烟是人际交往的最基本媒介,更没经济条件运用到插队生涯中,那年代只苦没钱买好烟跟有话语权的头头套近乎!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幸运地从建瓯山区招工到厦门这个美丽的滨海城市工作。不久,改革开放的政策让厦门率先走向海外,厦门人的生活开始丰富多彩,鹭岛自然而然花花世界。79和80那两年,我在厦门航管分局船舶修造厂当学徒,师徒平常互相请烟都是买水仙香烟。工资刚发到手那几天我也不讲节省,买了0.39元的友谊牌或银球牌香烟,找机会请班组长和车间主任。81年后我到新单位去做会计那些年,几个要好的外海船队船员朋友,走香港航线,航海归来,总会带良友、健牌和万宝路等香港烟到我的财务办公室来,让我开开洋荤,我自然很高兴,肝胆兄弟不推让,有滋有味地抽起来,何乐而不为!
    抽烟,福建本地人不是说抽烟,也不说吸烟,闽北那边请朋友抽烟常说的方言是“烧一支吧”,而闽南人则是讲“来,点一支”。在介绍某人是否有(会)抽烟时,闽南、闽北、闽东和闽西各地方言都是讲这人有(会)“吃烟”或“没(不会)吃烟”。
    后来不论我在哪里工作,只要同事往来、朋友聚会就免不了互相递烟,请烟者会振振有词,烟酒不分家嘛,接受者半推半就、到手就抽。餐桌上众烟民piaopiaoyuxian,“饭后一支烟,胜过当  神  仙”。那时也不在意香烟里含有焦油、尼古丁什么的,仗着年轻身体好,今日有烟今日  仙,浑把青春赌明天。当然我在刚结婚成家那两三年有被戒烟一段,后来很快就又烟灰复燃了。
    说来也怪,那么早就见识了香烟,可我始终都没有抽上瘾,来厦门工作后仍常买烟随身带,只是礼尚朋友交往、互相客请,自抽不多,退休两三年后我就不再抽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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